“媽，下次讓陳姨熬就好了，你得科研又得備課還得管我，哪兒忙得過來。我不想你再因為我受累。”

“那你就趕緊好起來。”媽媽輕聲說。

“腿已經不疼了，醫生說我過幾天就能用拐杖下地了。”我主動匯報著自己的情況，“媽，還沒吃吧？一會兒趕緊回去，我自己可以的。”

“我不餓，多陪你一會兒。”還沒說完，母親的肚子便咕嚕咕嚕地響起來了。

“好了，媽媽，送我上去，你就回去吧；我好好的呢。”我一咕嚕喝完湯說道。

母親把我送回病房。

“那行。電腦我就給你留下了。水果就在一旁，要是有什麽事記得搖鈴；叫不醒就打電話給爸媽，都不關機的。”

我滿心歡喜地接過電腦：“行，媽，回到家給我打電話。”

剛打開電腦，便聽見走廊的聲音。

“小陳，麻煩你留意一下她。她倔，有什麽事你也不用怕，打我的電話便好，麻煩你了哈。回頭黃潔好好謝你。”

“黃教授，您就放心吧。這是我們當護士的責任，用不著謝的。”

飛快地敲打著鍵盤的手，停了下來，一滴眼淚滴在鍵盤上，我仿佛能聽見它嘀嗒地一聲。

是心疼的聲音；是對自己無能的嘲諷。高傲的母親，何曾這般低聲下氣過？我問自己。

“不許哭了；你有什麽好哭的？”我疾聲厲色地問罵自己。

“把眼淚抹幹”，我用衣袖擦拭眼淚，哽咽地告訴自己：“將你的情緒都傾訴於文字；好好活著，才是母親最想看到的，方不辜負她的努力。”

夜已深了。

哭了一下午的眼睛，困倦極了。模模糊糊之間，我仍告訴自己：加油，小夭。你可以的。

出院之後，方知道那段時間，迫於無奈，母親已把書店給賣了。回想起一切，才知道真的是夢，當初的自己，到底是怎樣的執著呢？

也罷，糾結過去，不如投身於未來。

而父親也似乎還在生氣，我們的關系不再如初。

“現在實體店也不景氣，沒事兒，我在找份工作。再說呢，我寫東西也能賺些錢。”我瞧著爸媽說道。

父親仍然不理我。

母親瞪著父親，父親也瞪回她，僵持了一會兒。父親還是擠出一個笑容，給我夾了塊魚，不大自然又稍帶賭氣地說道：“多吃點。”

母親匆忙解釋：“你爸他最近心情不大好。”

腦海裏回響著那句話：“你今天踏出這個門，想進來就難了！”

雖說心酸，倒也還好。有時候，責備比無事發生來得要好，畢竟已經承受了懲罰。

我點點頭：“我過幾天就出去找找。”

場景是那樣的熟悉，氣氛卻再也不一樣了。

躺在床上，正準備入睡時，房門突然響起。

“媽，我都準備睡了呢。”我笑著打開房門，發現的卻是一臉沈默的老爸。

心裏咯噔一下，我稍微踮起了腳瞅瞅，燈已經關了。這個點了，就他一個，難不成是特意等媽睡了再過來的？

“啊？爸，你怎麽過來了？”我問道。

父親走進我的房間，坐在沙發上時，還不忘說上一句：“關上房門。”

果然是避開母親的，我開始有點慌。習慣了高傲，特別想說一句：您有什麽事就直說。但我還是忍住了，在家人面前，弱一點沒什麽的。況且，是自己本身就有錯。

長籲一口氣，我鼓起勇氣地喊：“爸。”

父親看看我，伸手向我扇來，我緩緩閉上眼睛。我不恨，是我應該承受的。巴掌卻始終沒下來，只剩疾聲厲色：“以後還這樣麽？”

我癱下，緩緩睜開眼。

“我不恨，我知道我該承受。爸，我對不起你們，我內疚。可我不後悔，那是我的感情啊，爸。我知道我不撞南墻就不回頭，只有這樣我才會甘心。我唯一恨的是自己，對不起你們。”

“不要再拿感情來說事兒！我們愛你護你，你卻反手一刀，若不是你母親，若不是了解你，你以為我會那麽容易原諒你麽？”

“那如果失去記憶的是你呢？還是說，爸爸，哪怕忘記我們了，你也能一如既往地生活下去？我決口不提，並不意味著承認你們是對的吧！”我哭著，卻不願屈服，只想據理力爭。我知道自己又被情緒控制了。

“你”，父親嘆氣，“算了，不是來責備你的。”

父親點了一根煙，繼續說道：“我不是沒勸過你媽的，她也愛慘了你。你不僅甘於墮落，還嘗試自殘。沒有辦法，我們都害怕，害怕你撐不過去。從前，是我們忽略了這一方的教育，總想著你過段時間便好，可你卻越演越烈。到你醒後，失了魂的模樣。你媽也很後悔，可是沒辦法，說了一個慌，就必須用更多的慌來還。這是一條不歸路。”

“我知道，我都知道的。”所以我從生氣而被這份愛而感動，不願再去追尋什麽對錯。

“男人換老婆像換衣服一樣，這一點上，我情願你能把他當抹布那樣丟掉。”

“你是說，把人當玩物？那麽，那個人也好慘。”剛剛軟下來的我又倔強地帶上了一身刺猬。

“你這麽說未免太過分了，我是說，好好感謝那個人，再轉身。而不是否定那個人那段感情，更不是把自己禁錮在那段看似美好卻儼然成為了深淵的回憶之中，讓它一直牽扯著你，利用你的負罪感將你囚禁。小夭啊，你是月亮，令人驕傲的月亮。你能在一片黑暗之中，散發出自己的光芒，皎潔而又溫柔的光芒，看似柔弱卻是足有的溫柔。即便孤身一人，即便一無所有，你也能孤芳自賞。”

“哪怕我曾經自殘？也值得孤傲麽？”

“嗯”，父親看看窗外，“有時候，月亮的光芒會被雲遮擋，連同自己也沈進黑暗去了，但這並不妨礙它再次探出頭來。”

“嗯。”我似乎有了力量。

父親吸了一下鼻子，拍拍我的肩膀，淚中帶笑：“下一次，再為了一個男的而企圖傷害自己時，先捫心自問值不值。經過深思，如果你還能跨過自己內心那道砍，那麽我也無話可說了。”

我有的是感動。

僵持終於有了著落。也終於明白，只有家人，才是自己永遠的後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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